貴州威寧石門坎旅游景點介紹(附圖)

石門坎是貴州近百年來最有文化活力和創造力的地區之一,是特定歷史條件下,西方與東方、本土和世界文化交流的奇異花朵。我在卯嶺南貼山行走,尋訪那些在記憶中拼接歷史碎片的人群。這個村落便成為牽掛,石門人一次一次進入我的筆端,講述和歌呼,我一次一次走進石門,聆聽石門人的回憶,聆聽群山環抱中空谷足音。
此地在何方?云深不知處。
在生態版圖上,石門坎原本邊遠洪荒之地,位于貴州接近川滇最邊緣的西北角,古時被稱作烏撒蠻的烏蒙山區腹地,屬威寧,距縣城140公里。平均海拔2200米,最高處薄刀嶺2762米,最低河谷1218米。生態惡劣、稼穡艱難;古來瘴癘之地,貧病交加,生計難;大霧陰雨、溝壑縱深,行路難。到了機動車時代,石門鄉處在貴州公路網末梢,與云南路網不銜接,退居邊緣之邊緣。至今,鄉村交通仍然羊腸細路,村民往來依舊人背馬馱。《石門坎溯源碑》曰:“天荒未破,疇咨冒棘披荊,古徑云封,遑恤殘山剩水”。
在文化版圖上石門坎曾是茅塞未開的村落,居住著所謂“晦盲否塞”、結繩刻木的苗族。苗語稱石門坎為“卯嶺南”,苗文寫作 "hmaob lis naf",有兩種解釋:一說意為像嶺南那么興旺的苗族居住地;另一說為從利亞那搬遷來的苗家,二者都寄寓對好生活的向往。苗族苦難數千年,遷到黔西北、滇東北的一支稱大花苗,棲身在彝族土目的地盤上,刀耕火種,受土目和官府的歧視盤剝,被官府劃為尚未教化的“生苗”。處于半農奴半奴隸境地。遷來石門坎時,大花苗是漢字文盲,漢語語盲和數字數盲。

石門坎近百年歷史令人嘆為觀止:這個從物質角度觀察近乎“煉獄”的地方,在文化視野中別有一番景致,這里曾經是文化“圣地”,一個蠻荒不馴的小村落,異軍突起,帶領苗族和周邊川滇黔十多個縣少數民族掃除文盲,勃興教育,風云叱咤,成為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區。關于石門坎教育和衛生的成就,文獻這樣記載:
●創制苗文,結束了苗族無母語文字的歷史。這種文字以石門坎語音為滇東北方言區的標準音,在川滇黔苗族中廣泛傳播。
●100年前創辦烏蒙山區第一所苗民小學,也是第一所新式教育學校。
●興建威寧縣第一所中學,也是西南苗疆第一所中學。
●培養出苗族歷史上第一位博士,以及一批苗族知識分子。
●中國第一個倡導和實踐雙語教學的雙語學校。
●中國近代開男女同校先河的學校。
●倡導民間體育運動,石門坎被稱為貴州足球的搖籃。
●發育出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西南最大的基礎教育網絡,管轄川滇黔地區100余所學校和機構。
●創建烏蒙山區第一個西醫醫院。
●烏蒙山區第一個接種牛痘疫苗預防天花的地方,最終控制了天花。
●中國境內首次發現和報告地氟病的地點在石門坎。
●創辦中國最早的麻風病院,給飽受摧殘的麻風病患者以人道主義關懷。
●石門坎平民醫院是中國第一所苗民醫院。

一種文字和平民教育運動
這段歷史發軔于上世紀初的一次文字創新。創制苗文,是基督教深入苗區的利器。第一位扣擊石門、開辟石門的是英國牧師柏格理 (Rev. Samual Pollad),初到石門坎,遇到語言障礙,于是拜苗族楊雅各和張武為師,認真學習苗語。從此凡到石門的牧師和教師,都要求熟悉苗語苗文。石門學校成為中國第一個倡導和實踐雙語教學的學校。
自古以來苗族沒有文字,歷史文化依靠古歌傳承。柏格理會同精通英文的苗漢知識分子李國鎮、楊雅各、張武、鐘煥然等人,潛心研究、幾經失敗,1905年終于為苗族創立了簡明易學的拼音文字,分元音和輔音,又稱小字母和大字母,小字母寫在大字母上方或右側,以小字母位置的高低來表示聲調。這套文字包含常見的拉丁字母,也含自創的幾何圖形符號。
有趣的是,他們研究了大花苗的服裝,從傳統服飾紋樣中獲得靈感。于是一個神話開始在苗區傳播:苗族以前丟失的文字現在找到,這套文字從苗族衣裙圖案中重新恢復出來,正是祖先遺失的文字!民間稱這套文字為“老苗文”、“石門坎苗文”,學術界稱為“滇東北老苗文”或“柏格理苗文”, 英語世界稱之“坡拉字母”(the Pollard Script)。借助于類似“繡在衣服上的史詩”般的隱喻,新創制的文字獲得了苗族認同,也獲得了傳播力量。
苗文創制是英國知識分子、漢族和苗族知識分子共同智慧的結晶。

這套苗文用于苗族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文化傳承。老苗文簡明、易接受、應用廣,上得教堂,進得學堂,下得草房。運用神奇的老苗文,牧師們翻譯了苗文版圣經和贊美詩,楊榮新、王樹德修訂的譯本流傳至今。學校用它來編寫教材《苗文基礎》、《苗族原始讀本》,發行苗文報,傳播科學文化知識。苗族同胞樂意學會用自己的文字,通信記帳,記錄民族詩歌、故事、傳統知識。
這套文字幫助苗族提高了文化地位。石門坎苗文曾傳遍烏蒙山區,最遠傳到滇南文山紅河地區。云貴川邊境苗區許多苗族同胞能通讀苗文《平民夜讀課本》,據說,烏蒙山區三分之二的苗族由此掃盲。平民教育幫助苗族擺脫了因文化落后遭受的民族歧視,當時,威寧苗族人口中受現代教育的人口比例超過其他少數民族,也超過漢族。
這套文字不僅得到中外語言學界肯定,而且受到苗族的熱愛維護。三十四十年代,苗區教育規模和教會規模擴大,引起國民黨的不安恐慌,甚至屢屢驚動蔣介石。在行政中央授意下,貴州省政府密切監控石門,并曾計劃“開發”石門坎,取締教會學校、取締老苗文傳播。此動議立即遭到知識分子抵制,苗族革命者張斐然為苗家使用老苗文權利,向當局政要據理力爭。維護苗文體現了苗族鮮明的民族立場。
一位英國人和一個貧困民族
透過石門坎歷史風云,人們看見一位英國傳教士的身影。
柏格理先生是中華基督教循道公會西南教區牧師,循道公會屬于英國基督教衛斯理公會。柏格理聰穎機智,富于獻身精神和英雄氣質。他身兼牧師、教師和醫師多重職責。弱冠即渡海東來,22歲來到中國,在西南傳教近三十載,一生充滿傳奇,石門坎是他為苗族獻身的地方。
柏格理牧師開辟石門,曲曲折折。他早年因為家境貧寒而失學,所以非常重視教育。在主持西南的昭通布道所期間,他就開始把現代教育引入昭通。向彝族傳教經年,信奉者不多。一天,來了四位風塵仆仆、形容枯槁的貴州大花苗人,和柏建立深厚友誼。從此貧窮卻十分虔誠的大花苗源源不斷涌來,引起昭通貴族的恐慌,以為苗人要造反。柏牧師大受感動,決意深入苗疆。
1904年,柏格理牧師到石門坎勘查地形,向彝族土目安榮之索地,說明只需購置“一張牛皮”之地,安土目以為微不足道,即作贈送之允。柏牧師于是將牛皮割為細皮條,圍地丈量,竟然得到土地八十余畝,令安土目瞠目結舌。第二年基督教循道公會正式在石門坎開始傳教興辦學校,這便是石門坎選址的傳說。
柏格理牧師毫無洋人架子,穿著苗民的粗麻布衣和草鞋,說地道苗話,走鄉串寨時不坐轎、無保鏢,與苗家同吃洋芋和蕎麥飯、同宿麥草堆,不嫌棄苗家生活之苦和衛生條件之糟。和氣迎人,路遇苗民,就象遇到長者一樣謙讓。苗族人民不僅視他為先生、醫生,還視他為可以信賴的人,稱他“拉蒙”(苗王)。由于為苗族主持公道,柏格理深受苗族人民崇敬和信任,卻因此遭當地土司的仇視,欲置之于死地,多次派人暗殺,柏格理曾經被毒打致殘,僅幸免一死。民間流傳的中文書《苗族救星》記述這位外國人“寧愿自己以命相拼,都不愿苗民受土目的蹂躪。”
柏格理推動大量開創性工作,在創制苗文、傳教和辦學的過程中,他傳播西醫科學知識,是第一個在烏蒙山區推廣接種牛痘疫苗的人。從英國引進接種疫苗技術,最終控制了當地的天花。他倡導互助合作性質的儲蓄會、公益場,啟動集市貿易,發展苗區經濟。
1915年石門坎地區流行傷寒病,柏格理因護理患病的學生及村民,受到傳染,他把藥品留給村民,自己死于傷寒。石門千人痛哭,安葬先生。人們說,他是我們的。守候多日不愿離去。這位英國傳教士獨立于官府與土目,愿意為弱勢族群鳴不平,不顧生命安危,以心傳心。柏格理和一批傳教士的人格力量和獻身精神產生巨大社會感召力,超越民族邊界,引發了川滇黔苗族、彝族和漢族大規模基督教皈依現象。以石門坎為錫安圣地,逐漸擴展成為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最大的少數民族教會組織。據載到40年代,川滇黔邊區約百分之八十苗族信奉基督教。
一所學校和一百所學校
如果說開啟石門、苗區脫離文盲境地歸功于創制苗文和平民教育運動,那么苗族知識分子隊伍的形成,得益于推廣現代教育的教會學校,并發展成為一個完整的組織體系。循道公會在中國提倡通過辦文化教育和慈善事業來推動宗教的傳播,提出“哪里有教堂,哪里就有學校”的政策主張。

1905年(清光緒三十一年),柏格理帶領漢族老師到石門坎建教堂創辦學校,這是第一所苗民小學,也是威寧縣第一所新式教育的學校。首開男女同校之先河,鼓勵男女學童平等接受教育。1912年學校取名“光華小學”,傳播教義,也按全國統一課本教學。通過宣傳苗族“讀書識字就不受欺侮”的道理,苗族子弟紛紛入學。
1910年循道公會西南教區苗疆教育委員會在此成立,石門坎由此成為基督循道公會在西南地區傳教、辦學和推動鄉村建設的大本營。教會帶領苗族義務投工投勞,先后建立教堂、小學、中學、游泳池、運動場、孤兒院、供水設施,藥房,曾有大小建筑42幢。后人贊嘆,“一片荒地,極端經營,竟至崇墉櫛比,差別有天地。”
石門辦學很有特色,每年學校的體育運動會深受民眾歡迎,以至于演變為民俗。老人們還記得1934年運動會盛況空前,兩萬余人參與。比賽時,學生對學生,農民對農民。運動會遠近聞名,帶動云貴邊區體育發展,光華小學的足球和長跑項目每每奪魁,石門坎被稱為“貴州足球的搖籃”。
1943年朱煥章校長把光華小學擴建為石門坎私立邊疆民族初級中學,這是西南苗區第一所中學。以該校為中心,在川滇黔邊區分設分校。至1950年,管理96所小學、5所中學、1所衛生學校、1所神學校和一些醫療機構。
石門坎成為川滇黔三省邊區人才中心。前40年,學校畢業了4,000多名小學生,數百名高初中及中專生,三十多名大學畢業生,四位碩士和博士。其中本鄉本土的醫學博士吳性純和張超倫,最令石門人驕傲,因為吳醫生是苗族歷史上第一位博士。
石門坎成為領導一個龐大教育體系的總部,文化版圖日益擴大:從一所小學發展到百余所學校,從一個小村落輻射到黔西北、滇東北、川南方圓七八百華里的地區,形成了一股不可低估的文化力量和社會力量。

以苗教苗:石門知識分子回歸
為什么石門坎發展時期人氣興旺?關鍵在于,石門坎教育系統不僅是培育人才的搖籃,也是塑造人才的基地。
觀察石門坎百年的風云人物,我注意到:這些為石門坎做出大貢獻的教育家、醫生、政治家,很多并不真正出生在這赫赫有名、苗家稱作卯嶺南的村落,石門學生來自遠近20縣。這些人出生在另外一些和石門坎一樣貧窮的村寨,父母必定聽說有個善待苗家的學校,才翻山越嶺把年幼的孩子送來發蒙。父母是為孩子也為家庭作一次試探和祈福,自己則返回祖祖輩輩的困苦里去,而這孩子則開始了特殊的石門坎人生。
當石門坎學校第一批苗族學生小學畢業時,柏格理就決定擇優送到大城市深造。1913年石門坎破天荒派一批小“留學生”赴成都,他們畢業后全部回到石門,從此石門有了苗族教師,包括苗族女老師,此后送出去一批批孩子到外面城市接受中等和高等教育。石門學校教師和校長全部由出去深造后再回鄉的苗族擔任,實現了“以苗教苗”的辦學目標。
石門學校的教師來源也是開放的,辦學初期,由柏格理牧師在昭通聘來的漢族和回族老師任教共十五人。直到十年后培養出一批苗族老師,漢族老師才陸續離開。漢族老師和苗族過著同樣清苦的生活,待遇低微,一年只有六塊銀元,只夠當年鹽錢。老師衣食來源,如果學生多,靠學生繳納的包谷學費維持,如果學生少,只有靠家中自產的包谷維持。教師安心工作,按時開課,風雨無阻,災年也不間斷。

不論出生在哪里,許多教育家和知識分子的名字與石門坎緊緊相連,比如朱煥章校長、楊漢先校長、楊忠德校長,以及我所拜訪的張繼喬老人、王德光先生、楊忠信先生、楊明光先生和很多遠在他鄉的人,獲得人們長久記憶和尊敬。就社會生命而言,他們本土化了,象生于斯長于斯的石門人一樣書寫著石門歷史,為苗區教育傾心盡力。
這個“以苗教苗”的人才循環,與今天在西部比比皆是的人才困境形成很大反差:一方面,西部鄉村教育仍然在苦苦掙扎;另一方面,人往高處走、孔雀東南飛,在信奉所謂市場經濟規律的今天成為人們流行的行為規則,于是一些進入城市接受高等教育的農家子弟迅速地忘卻那些掙扎的鄉親,迅速地忘卻了自己的由來。而石門教育的行為規則是前赴后繼、薪火相傳。這個根植于本土、吸收現代教育營養的“以苗教苗”系統,能夠吸引本土人才回歸、外部人才往來無阻。
西部的“鄉村建設運動”
發生在中國西南苗疆邊區的故事,其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了宗教現象、教育現象本身,而是一場頗具現代性意涵的“鄉村建設運動”。《石門坎溯源碑》稱“文章機杼特操實業經綸,道德森林饒有民生主義”,正是石門鄉村建設運動的寫照。
英國牧師張道惠 (Rev. Henry Parsons)在西南苗區傳教22年,大部分時間在石門。張牧師主持了石門的實業教育和公益事業。實業教育,如研究推廣良種農業建立墾殖事業部,推廣紡織業建立毛紡廠,開辦公益場、儲蓄社、籌建生產合作社。公益事業,如修建麻風病院、孤兒院、植樹造林、修建鄉村公路和賑災救濟。這些計劃與21世紀今天各個國際組織在發展中國家推動的社區發展計劃,如出一轍。在扶貧發展領域,石門坎鄉村建設也是先驅。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留美回國的知識分子在中國東部平原地區發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鄉村教育運動。在河北定縣,晏陽初博士開始了著名的定縣實驗調查和平民教育,以后由識字教育轉變為鄉村建設。在江蘇南京,陶行知博士宣傳生活教育和師范教育。在山東鄒平,梁漱溟先生開辟了鄉村建設實驗區。而在中國西南發生的這一場影響久遠的鄉村教育運動,領導者則是英國傳教士和本地貧窮的知識分子。對比中國西南隅的場景和東部平原“海歸”博士們演繹的一幕,既相仿佛又相區別,呈東西遙相呼應之勢。個中意義,耐人尋味。
共同之處在于,知識分子都是鄉村教育運動之領軍人物,皆以面向鄉村的普及教育作為開啟民智的鑰匙,可以視為一部分知識分子為中國現代化所做的一種重要嘗試。同時,他們大都接受過英美教育和基督教文化的洗禮。知識分子推行的現代教育理念,與中國內憂外患的現代化進程息息相關,這個進程包含了西方文明對古老中國傳統文化的沖擊和重新建構。如梁漱溟先生所言,創造新文化才是鄉村建設的“真意義”。
不同之處在于,一個位于東部平原、漢族農村,一個在西部高原、苗族山寨,兩個地區上演了兩種式樣迥異的鄉村建設運動。東部的鄉村教育運動,領導者重研究闡述和學說倡導,教育史上閃爍著教育家的思想之光,而塵埃落定,博士還是博士,平民還是平民,東部鄉村教育運動的成就凝聚為個人化的學術成就和社會聲望。西部石門坎的鄉村教育運動與之有別,領導者重實踐輕著書立說,許多傳教士在文獻中默默無聞,而苗族自己的知識分子則在歷史中脫穎而出,文盲成為學者,平民變為博士。建國初,石門學校為貴州省各級政府機關輸送了一批苗族知識干部,因此“西部鄉村教育運動”的收獲是社區整體的成就。

本土與世界:一個村落的百年興衰
在千年歷史上,中央政府采取了變化多端的戰略和體制來打造族群關系,整合中心和邊緣格局,但是最終不離武力鎮壓和威權統治之根本。這一層策略,從“威寧”、“昭通”、“武定”、“鎮遠”這些西南地名上就可以清楚讀出。作為結果,被擠壓到邊緣的少數民族比如石門坎大花苗這樣的族群,越來越貧困,越來越與世隔絕,與政權疏遠,所謂不知王化,沒有國家意識。但是西式教育制度的進入,則成為歷史轉機,使成千上萬少數苗族接受現代知識,一度超過漢族和彝族等民族,躍遷為文化先鋒。
那么,是什么使得苗族比其他民族更加熱衷教育?獲得城市教育資本的優秀學子為什么主動回鄉?為什么所謂市場經濟規律在這里失靈?當時教師待遇微薄,既無經濟上的利益驅動,也無法律約定,沒有簽訂過類似定向培養的合同。能夠回到貧窮的石門坎來,他們心中自有一種守持的力量:主體意識和民族自覺。
石門坎教會學校培養的知識分子主要是布衣子弟,他們勤奮學習之舉包含著一種主體意識和民族自覺。值得注意的是,其一,盡管這是教會學校,許多學生最終并不信奉基督教;其二,盡管許多學生不信教,他們對于民族教育具有強烈的使命感。在和平時期,畢業學生懷抱這使命回到鄉村,辦教育、服務鄉梓。在戰爭危難時期,民族使命轉化為政治操守,激勵他們中站立起民意領袖和民族英雄,保家衛國、反抗壓迫。
石門坎的基督教傳播和苗民教育運動提供了一個契機,推動中國西南邊緣的小小村寨融入外部世界,融入中國社會劇烈的社會變遷,即便自己的本土文化后來也被“宏大歷史”所撞擊和消解!
石門坎歷史屬于本土,也屬于世界。
創造了眾多奇跡的石門,如今安在?經歷了半個世紀的自然災害和政治洗禮,許多老房子化為殘磚碎瓦,許多老人消失在塵埃里。今天來石門懷古,已經難覓當年“光華校旗樹黔疆”、“齊聲高唱大風泱泱”的盛況。村民、學者、信奉者和尋訪者被這個荒遠地方吸引,紛至沓來,并使用不同語言符號記錄了他們的跋涉和思考。
曾經開啟石門的老苗文,如今安在?五十年代以后,教堂式微,學校也停止講授苗文。新苗文創制出來后,老苗文逐漸散落民間,棲身草房漏檐之下,父子相傳、夫妻相傳,借助于地緣和親緣網絡頑強生存。甚至在與石門坎遠隔數百里外的畢節、納雍、武定,在千山萬壑中,在苗家茅草屋里,我都遇見了老苗文的行蹤。雖然給一雙雙黑黢黢的手呵護得發皺,給一個個沾著泥土的衣袖摩挲得變黑,那些寄托了苗族情感的文字依然面目清晰,靜靜注視著世界。

經歷了滄海桑田,百年石門不知何時再開?
伯格里去貴州之前,那里沒有教會學校,只有云南有。威寧處于三省交接,在歷史上,威寧屬于過四川、云南、貴州,它伸進云南省界,但屬于貴州,是貴州地理面積最大的一個縣。
20世紀40年代以前,歷經20年中建起的教會學校,以苗族為主的教會學校。
柏是開創性的,是一種社會文化運動,他開了一個頭,打好一個基礎,這個運動自己在擴展。擴展的主體已經不是傳教士了,而是當地少數民族。
98年元旦去的,一個非常偶然的原因。我知道這個地方更早,是在90年,當時帶一個課題組到畢節的一個邊遠地區,那是第一次去貴州,作一個貧困者行為的研究,那離石門坎還有100多公里,屬畢節的邊遠地區。為92年一本書作的。畢節也有少數民族社區,當時我們經常在鄉間走,一次走在一條山道上,遠遠看到一個女孩蹲在路邊看書。我走過去向她問路,同她聊天。聊了一會我問她你在看什么書,她有點害羞,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示意給我看。塑料皮包,上面寫語文,我說給我看看行嗎?她想了一會,拿給我。我一看,是圣經。很偏僻的一個山路上,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在看圣經,讓人很奇怪。帶路的鄉村班干部講起民間對石門坎的傳說,他也沒去過,只是聽說,就把他聽到的故事很普通的講了一遍。石門坎會和我以后的研究或生活有什么關系,從來沒有想過。但在我心里留下烙印。
90年調查完后去威草海看學生,離石門已經很近了。但他們都沒有聽說過石門,與石門擦肩而過。
96、97、98與朋友一起作貧困監測研究,在全國選6個貧困縣,而在貴州選的是威寧。調查工作作完后,我給石門留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此時我已知道石門就在威寧縣。同縣政府聯系了幾次,他們終于答應給我派輛車。一個爛吉普。
短期認識,構建一些框架。為以后再去作準備。
再次來到是2001年。2個月。一共3個月。前面一個月去了威寧其他鄉鎮。夏季。
2002年春節
一個組5個人,在當地請了些助手,老師、學生。
格格里同時期傳教士拍的老照片。張道惠攝。他有一對雙胞胎的兒子,從小在那兒長大,一口苗話。
張濟喬,現在88歲,在英國專程拜訪。他住在英國南部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島上,
沈自稱是一個不會講故事也不會寫故事的人。圖片來之不易,1999年去英國讀書。
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個月(2002春節)

漢、彝、苗社會結構有很大不同,漢、彝是金子塔結構,最高統治者的產生是一級級向上爬;而百年前的苗族,因為都很窮,解放初對苗族的調查,最富裕的是中農,沒有富農,大部分是貧農。那這個社會怎么產生王呢?領袖人物的產生是時勢造英雄。在一個特定環境下,一個特殊人物站出來代表大家,民眾認可他,伯格里正是在這個時候和這樣的環境下出現的。傳教士成為民族英雄。民間流傳一本書叫“民族救星”,政府默認的一種民間文化,90年時候我就知道有這么一本書,鄉村干部告訴我的,但他們不給我,如果我從其他途徑得到,同他們沒關系。后來我找到了。
族群關系,苗族在基督教傳入時,處在農奴和半農奴的地位,在彝族地盤租種彝族的土地。與漢族的關系,是政治上或官府的關系。在宗教進入前,他們沒有國家的概念,語匯中也沒有國,有民族。看見漢族,知道是官府的人;看見彝族,知道是土司的人,是漢人、彝人欺侮苗人。識別民族比較淺顯。
后來通過苗族的識字課本,才建立起國家的概念,教育的結果明顯表現是抗日時期參加抗戰。如果沒有國家意識的教育,他們不會有這樣的舉動的,保家衛國。
第一次到年豐村,住在二嫂家,吳傳道家,他的女兒是我們助學計劃中的一個孩子。孩子也作了一個小傳道。在照片中看見她傳道時,我很激動,她長大了。住他們家時,沈和這個女孩睡一個被窩。走村里人唱歌送我,送給我一個外衣(披風),像一個鎧甲,沒有扣子,穿起來很麻煩。
村里只有兩家彝族,和苗族一起生活,也愿意穿苗族衣服,進教堂,苗話說得比誰都好。
信教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獲取社會認同的方式。在世界各地的循道公會教堂,我都仔細觀察,傍觀者。
(文:沈紅)
景點信息
地址:貴州畢節地區威寧縣中水鎮
門票:沒有門票
石門坎網站:http://www.shimenkan.org/(有文集和圖片)
交通:在威寧縣城乘云南昭通方向的客車到120公里外的中水鎮,車資15元;然后轉乘到石門坎的面的,車資30元,人滿發車。石門坎位于中水鎮北約40公里的烏蒙山深處,原有中巴直達,后因該方向乘客極少,無法經營,故改為面的。中水鎮至石門坎山路極差,40公里的路程面的竟開了兩個半小時。
食宿:石門坎街上有旅社、漢族餐廳和回民餐館。住宿5-10元。
旅游小貼士
1、石門坎趕場日:逢1、4、7日。即每月的1號、4號、7號、11號、14號……如此類推。
2、石門坎在地圖上和行政區劃名為“石門”,所以在地圖上只有“石門”這個地方,而沒有“石門坎”。
景點相關資料
石門坎(苗語:hmaoblisnaf),是中國貴州威寧的一個鄉,稱為“石門鄉”,著名苗族村寨,人口約14000人。石門坎位于烏蒙山腹地,目前經濟靠煤礦開采支撐。
石門坎原為苗族一支大花苗的聚居地。1905年,英國衛理公會傳教士柏格理應大花苗的邀請,來當地傳教。柏格理在當地興建了教堂、醫院和學校,并為當地苗民引進了土豆、玉米等農作物以及農業試驗場。他還為當地苗民改進了土灶和紡織機,并在當地人的幫助下,歷史上第一次為苗語創建了書寫系統:滇東北老苗文。柏格理及其他傳教士還試圖按照西方的習慣改良當地的風俗,引入了多種體育、文化運動,并堅持舉辦端午節運動會,成為全苗族的盛會。
在短短時間內,石門坎一躍成為中國西南地區經濟、文化最為發達的地區之一,全民受教育程度甚至超過了同時代的許多漢族地區,石門坎中學校友中甚至擁有博士兩名,23人進入了大學學習,著名人物包括楊漢先(貴州大學副校長、創建人之一)、張超倫(紐約大學醫學博士)等。當時石門坎被稱為"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區"。
1948年10月9日,石門坎發生5.8級地震,造成了沉重損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石門坎逐漸衰落。在三年自然災害和文化大革命的打擊下,石門坎的基礎設施破壞殆盡,苗語教學一度被完全停止。目前石門坎已經成為威寧最貧窮的地區,失學率極高,氟中毒現象普遍。
目前,香港樂施會在當地推行小額貸款扶貧項目。
景點圖片

小男孩的姿勢頗似庚茲博羅的名畫《藍衣少年》。石門坎教會學校發展,使烏蒙山區2/3的苗民由此掃盲,甚至產生了兩位醫學博士。至今雖然這里苗族的文盲率仍遠低于漢族,但1949年后再沒有出現一個本科大學生。

禮拜日石門坎教堂中的聽眾
"在各民族的歷史及為生存而進行的斗爭中,他們只能算做一個較小群體。但他們仍是上帝心中的花朵,他又一次選擇了地球上的弱者。" ——伯格理《苗族紀實》

傳教士的別墅,當地人稱為"石房子",現在是石門鄉政府的辦公樓。樓前的草坪與柏樹一如當年的原貌。

葬禮上的唱詩班

英國傳教士柏格理22歲來到中國,1915年在石門坎護理受傷寒傳染的苗民時不幸以身殉職。
前赴后繼的傳教士以其人格魅力和獻身精神引發了川滇黔苗民的大規模皈依基督教的現象。伯格理在民間流傳的《苗族救星》一書中被譽為民族英雄。

伯格理故居遺址
“房屋分為三間,隔墻由黃泥筑成,...雖然付出了冒各種風險的沉重代價,但要我說曾經在何處存在著天國精神,那就在這小小的屋子里,耶穌與我們同在,他就坐在桌子旁邊同我們一起掰碎面包。”——伯格理《苗族紀實》

已經荒廢了的張道惠牧師主持修建的的游泳池
伴隨基督教而嵌入的西式教育使石門坎躍遷為文化先鋒:在中國首創雙語教學、男女同校,建造中國西南地區第一個游泳池、足球場和西醫醫院……石門坎因此成為苗疆文化圣地。

42歲的李文梅在家中忙碌。
“他的房屋建筑得非常粗糙,但里面卻清掃的特別干凈。苗族婦女看起來與漢人大不相同,她們的頭發都梳為錐形樣式,身著短外衣。地上是一籠木材火,火上是一口巨大的鐵鍋,他們正在煮蕎麥餅和南瓜”——伯格理日記

第一次休假中的塞繆爾.柏格理
本景點最后修訂時間:2008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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