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我國著名天文學家、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項目——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FAST)工程首席科學家、總工程師南仁東因肺癌病逝,享年72歲。
他的同事和學生評價說,“南老師二十多年只做了這一件事(指導號稱“中國天眼”的FAST工程建設)?!?/p>
南仁東早年在國際天文領域已小有名氣。1990年,他在日本國立天文臺當客座教授,一天的薪水相當于國內一年。當時北京天文臺需要他,他就馬上拋下高薪工作回國。
1993年,日本東京國際無線電科學聯盟大會上,科學家們提出,在全球電波環境惡化前,建造新一代射電望遠鏡,接收更多外太空的訊息。南仁東當即和同事說,“咱們也建一個吧?!碑敃r沒有多少人看好,都以為他只是說說。
要建設射電望遠鏡,不是容易的事。它需要一個放得下超大反射面的天然大坑,此外該地還要適應無線電環境。翌年,南仁東帶著三百多幅衛星遙感圖,踏進西南山區的洼地。在荒山野嶺中,有時連小路都沒有,當地人走都很費勁。他拄著拐杖,跟著大家一起爬山,終于在三百多個候選洼地中選出貴州大窩凼的喀斯特洼坑。此地方圓五千米無鄉鎮,25千米半徑內無縣城,有天然的隔離性,結合其工程地質和水文地質等條件,南仁東認定這是全球最適合建FAST的臺址。若在平地上挖出這樣一個直徑500米的大坑,要耗資三十多億元。
訪山歸來,南仁東正式提出利用喀斯特洼地建設射電望遠鏡的設想。接下來是資金問題。那幾年,南仁東參加國內外的大會小會,逢人就推銷自己的大望遠鏡項目?!拔议_始拍全世界的馬屁,讓全世界來支持我們?!?FAST項目名氣漸大,最后,項目立項申請書上出現了二十多個合作單位。2011年3月,FAST工程正式動工。
建設前期,每項重大的工程開展,南仁東都親自到工地部署。工地的生活極其簡樸。工棚是三棟呈C形排列的鋼板房,每間房住四個人,洗浴、廁所是公用的,吃的是食堂的大鍋飯菜。南仁東來此亦是過“集體生活”。
FAST要在鋼索的牽拉下形成350米的瞬間拋物面變換角度。南仁東帶著團隊鼓搗了十多個年頭,創新了此項目。當高塔豎起來后,每次到工地,他都要莊嚴地登上塔頂,俯瞰整個工程。上坡下坎時,誰要是伸手扶他一把,他準會用力一甩,面露不悅。
歷經五年,他主持攻克了索疲勞、動光纜等一系列技術難題。 2016年9月25日, FAST建成啟用。利用FAST,人類可以觀測脈沖星、中性氫、黑洞等宇宙形成時期的信息,還能捕捉外星生命的信號。
此時,南仁東已患上肺癌,手術后傷及聲帶。盡管身體不適合舟車勞頓,南仁東仍堅持從北京飛赴貴州,親眼見證工程落成。
南仁東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不甘平庸”。在科技領域他做到了,在生活中卻是另一回事。
他面容滄桑、皮膚黝黑,夏天愛穿著T恤、大褲衩騎自行車。他常常留著胡子,戴著工程帽,以一個農村大爺的形象出現在FAST工地上。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上世紀90年代,他曾辦過講座談服飾潮流美學。實際上,他對繪畫詩書、服飾美學都頗有研究。FAST的徽標是南仁東設計的,甚至連PPT配色他都會親自調配。
FAST項目里的科學家,術業有專攻。有人不懂天文,有人不懂力學,有人不懂金屬工藝,有人不會畫圖,有人不懂無線電,而南仁東樣樣都懂。
多年前,南仁東做客百家講壇時曾問:“地球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文明社會?”時至今日,由他主持完成的FAST,也許不久將會給出答案。但他卻無法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