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一些城市因礦而興,又因礦而衰。它們憑借煤炭資源生長壯大,一朝資源耗盡,便有了個名字——資源枯竭型城市。
冷水江、萍鄉、東川、銅川、孝義、鐘祥、大冶、萬盛……這是在2008年、2009年、2012年,經國務院批準,國家發改委、國土資源部、財政部分三批確定的69個資源枯竭型城市(縣、區)名單。它們有一些相同的關鍵詞:能源、經濟引擎、污染、采空帶、沉陷區……也忍受著類似的后遺癥:陷坑密布,房倒屋塌,河流干涸……
中國經濟40年的快速發展帶動了巨量能源資源需求,作為中國能源資源主要分布地,山西、陜西、內蒙古三個區位櫛比相鄰。20世紀初,煤炭行業進入蓬勃發展的“黃金時代”,暴利的行業利潤如魔法般吸引各類資本涌入,甚至房地產、裝備制造、煙草等毫不搭邊的企業都躍躍欲試。
始于2002年的中國煤炭行業“黃金十年”期間,煤炭被叫作“黑金”,煤礦被稱為“金山”。身處“黑金”中的村民,投身小煤窯,承包土地、集資建礦,比比皆是。他們搭乘煤炭能源經濟發展這架馬車一路高昂,踏著能源豐沃的土壤高歌猛進,創造了許多財富神話。
但成也礦山、敗也礦山,礦產產業的繁榮隱含著巨大的代價。伴隨著礦產資源的開采、運輸和使用而來的環境破壞在某些地方已達到觸目驚心的地步。然而,這些代價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被計入礦產開發的真實成本當中。
2014年,清華大學和環保部環境規劃院等單位的研究表明,煤炭全生命周期的水資源損耗、人體健康影響和生態系統退化等外部成本高達260元每噸,而現有的稅費完全無法涵蓋這些成本,變成全社會為煤炭的高昂成本買單。這項研究尤其指出,煤炭開采引發嚴重的地表塌陷,是亟待解決的地質環境問題。目前中國每萬噸煤炭生產導致的地表塌陷就多達約2700平方米,每年約有800平方公里土地遭到破壞。
大大小小的煤礦沉陷區,成為煤炭的“真實成本”留在大地上的最具象的傷疤:安徽淮南礦區因地面塌陷,整片村莊淪為湖中的歷史遺跡;山西大同礦區因采煤導致河流改道,大量河道干涸;湖南冷水江礦區,由于采礦沉陷,出現大量危房,居民不得不舉家外出躲避……
受國內外宏觀經濟增速放緩、節能減排要求提高、能源結構優化等諸多因素影響,主要用煤行業耗煤減少,使得煤炭需求減少,產能過剩問題突出。2012年下半年,煤炭行業開始走下坡路。
“黃金十年”讓煤企迅速壯大,而10年后,當那些大型煤企陷入巨虧泥潭,昔日被高速發展所掩蓋的行業問題更為集中地暴露出來。大面積的地面塌陷,生態環境退化,各種基礎設施、居民區和耕地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嚴重威脅到整個城市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
采煤沉陷區日益成為地方經濟的累贅。采礦塌陷區生態環境退化是全國資源枯竭型城市的共性問題,而直面煤炭的真實成本,是討論和實踐中國能源革命和經濟轉型的出發點。
安徽淮南礦區,大量村莊沉入水底。有專業人士預測,到2020年,塌陷面積將達到369平方公里,最終塌陷面積將達到687平方公里。這大約相當于100個西湖的大小
背后是用煤炭做原料的發電廠,雖然空氣中污染嚴重,但當地農民還是不得不在自己的田地里勞作,尋求生計
山西的礦區,礦車和羊群交錯而過。由于采礦,當地農民的生存空間一點點被壓縮
安徽的沉陷區里,農民在為生計苦苦掙扎
并非所有人都能順利搬走。失去了可供“刨食”的土地、無力承擔裝修費用、生活成本增大、搬遷后沒有生活來源……種種難題,讓他們中的一些無處可去,只能留在空落的村鎮里。在一間小小的教堂,有幾個人影在這兒尋求精神寄托
生活在礦區里的人越來越少。清晨,一位母親送自己的孩子去上學。走到村口的棺材鋪前,母親努力把孩子摟在懷里,擋住棺材方向的視線
曾經的熱鬧的礦區小鎮,成了一座空城
這雙布滿疤痕的手臂,屬于一名正在服刑的艾滋犯人。他的家鄉就在礦區
湖南冷水江礦區,由于采礦沉陷,當地出現大量的危房,居民不得不舉家外遷躲避。2015年,湖南省冷水江市鐸山鎮,一座樓房被縱向“劈開”。在這里,由于沉陷,2000多棟房屋這樣開裂、倒塌。6900多人受災
一間房屋里還留著一對新婚夫妻的婚紗照??梢韵胂?,他們撤走得何等匆忙
遠處的礦區,近處的公墓,這也許就是資源城市的尾聲
湖北的礦區老礦工的模樣留在黑白相片上,靜訴曾經的青春年華。這個礦區的輝煌期是70年代,最高峰的時候有職工及家屬10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