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今年70歲,已經在老年公寓住了整兩年。他最盼望的就是月底,因為到時孩子們會來交費并看望他。老李知道孩子們工作太忙沒法在家里照顧他,但他最大的心愿還是住在家里,能天天見到孩子們……
含飴弄孫、安享天倫幾乎是所有老人晚年的理想生活。然而,隨著生活節奏的逐漸加快和社會競爭的日趨激烈,越來越多的家庭被迫放棄了傳統的家庭養老,轉而尋求一種新的養老方式,各種各樣的社會養老機構也應運而生。當我們自以為老人可以安享晚年時,我們卻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們不僅有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更加需要情感的慰藉來克服失去工作和離開家庭之后的失落和孤獨。
老年人大多十分節儉,他們只要求最基本的生活和醫療條件,絕大多數社會化養老機構均能予以滿足;然而在心理需求方面這些機構就顯得有些無能為力。老人的孤獨感并不是依靠昂貴的娛樂和健身設施就能排解,而對于那些活動不便或患有各種沉疴和老年性疾病的臥床老人來說,他們的整個世界就是身下的病床和眼前的那一片天花板。
養老問題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隨著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我國大部分家庭將逐步演變為“124”結構,也就是一對夫妻,兩個家庭、四位老人,這種家庭結構意味著我們將面對更加嚴峻的養老問題。隨著經濟的發展,家庭從經濟上贍養老年人的功能完全有可能被日益完善的社會保障所替代,現代化社會也賦予了老年人更多生活方式的選擇。但是,家庭成員在生活上的互相關心、精神上的互相安慰,并不會因社會養老制度的建立而過時。
簡單意義上的養老是"給生命以時間",而讓老人從更高層次上實現精神慰藉則是"給時間以生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每位老人都是一個英雄。在歷經了青春的流逝、悲歡離合、社會變革、動亂乃至戰爭之后,他們依然搏動著的脈搏不啻為一種生命的終極勝利。
拍攝手記
在拍攝這組專題的過程中,令我感到難過的不是鏡頭前的老人一個個離開這個世界,而是很多老人早已習慣了孤獨寂寞的生活,并將在孤獨和寂寞中結束生命歷程。我甚至會覺得死亡是一種不錯的解脫。
當我問他們:“你感到寂寞嗎?”他們大多數會機械地回答“已經習慣了”。就連很多孝順的子女也很少能意識乃至顧及到年邁父母的精神問題,在很多人的心中,孝順似乎只是衣食飽暖方面的事情。
這所1998年由政府斥資600萬元在一家市級醫院的基礎上改建的老年公寓,擁有200張床位和31位醫護人員,是目前山東省硬件設施最好的社會養老機構。入住的160名老人中大約有三分之一生活不能自理,然而一流的生活和娛樂設施沒能改變這些老年人的精神狀況,他們最希望見到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僅憑這一組照片并不能改變老人們孤獨寂寞的晚年生活,但至少它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在我們的周圍還有這樣一群孤獨寂寞的老人正在渴望著我們的關懷和慰藉。
張惠芳從二十幾歲就開始守寡,做了一輩子的家務,一個人把兩個孩子拉扯成才,如今坐在輪椅上的她還嚷著要給別人做活帶孩子,別人都笑她老糊涂了
年初五,老寧的兒子、孫子來老年公寓看他
老宋臥床多年,他把所有生活用品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老董今年80歲,患老年癡呆癥已經十年了,兩年前她被老伴送進了老年公寓
侯方仁在抗美援朝戰爭中為救護戰友失去了雙腿和雙臂。這是他用殘臂夾著鉛筆畫的恩格斯像
老李這樣看電視已經一年多了,電視是他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徑
小孫子嫌屋里太臭,不肯進屋見爺爺一面,一個人躲在過道里。在公寓的C區住的大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坐便器、用過的吊瓶、陽臺上晾曬的尿布、外掛式的小便袋無不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75歲的胡先英老人,由于嚴重的腦萎縮,她的左手已經不受神經支配,經常把自己身上抓得鮮血淋漓,家人只得把她的手用布條綁在床架上
在殯儀館里,孩子們的鮮花伴隨老人走過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