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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訪何賽飛之前,我對她頗有些敬畏。這幾年她最出圈的新聞,可能就是2023年在山西梆子戲大會上的“炮轟”之舉。
在這場于山西高平舉辦的戲曲大會上,來自山西呂梁的晉劇演員張軍波表演的《清風亭》引起了熱烈反響。與舞臺上的光彩相比,演員本人的經歷令人心酸。這是一位從地方這位被調入省劇團的優秀演員,月入只有1500元。他要養活三個孩子,為了生計不得不與妻子兩地分居。即使是在省團,演出的機會也并不是那么多,閑暇時間,不得不靠送外賣和跑滴滴來補貼家用。
何賽飛是梆子戲大會的評委,在聽完講述后,她發飆了,激怒之下迸出了眼淚。這段“炮轟”視頻一度在網上熱傳。
身為戲曲演員,她太了解這一行演員的生存現狀了。一方面觀眾在大量流失,傳統戲曲隊伍日漸零落;另一方面,雖然每年國家拿出大量資金資助戲曲發展,但這也催生出一套以獲獎為目的的惡性競爭。所有劇團都砸重金做大戲以求獲獎,但能獲獎的畢竟只有少數項目,扶持資金真正能落實到基層演員身上的少之又少。
今天的何賽飛,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多棲全能演員,她演電影、電視、舞臺劇,唱歌、唱曲樣樣了得,更是拿下金雞、百花、白玉蘭、飛天等眾多影后獎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年她因為無戲可演才被迫從戲曲演員的身份轉型。她的妹妹夏賽麗,同樣是優秀的越劇演員,也在相似的境遇中下海經商,成為女企業家。這么多年來,她用自己在戲曲之外的影響力反哺傳統戲曲,她深知基層戲曲演員的生存境況有多難。她那些眼淚,為她們而流。
她另一個火出圈的視頻是在橫店。披著披風的何賽飛怒發沖冠,手里抓了根棍子,疾步狂追一群代拍人員,叫喊著讓他們刪掉照片?!按摹笔蔷W絡粉絲文化的衍生職業,這群人常年蹲守在影視拍攝基地,以偷拍演員并向粉絲出售照片牟利。許多演員深受其苦,卻敢怒而不敢言。但,年過六旬的何老師可不慣這種毛??!她看到有人偷拍,不但要罵,而且要追,手持棍子,竟有幾分刀馬旦的風采,立馬要對方當場刪除照片。這股犀利勁兒,讓人忍不住想為她叫好。
讓我實話實說:在得知我要去采訪何賽飛的時候,我曾半開玩笑地問編輯:何老師這么猛,她該不會打我吧?
她沒有,她很溫柔地一直稱呼我為“妹妹”。我們聊了好幾個小時。最后,她告訴了我縈繞在她心頭多年的隱秘家事。曾經有導演找上門來想拍她的家事,被她罵了一頓趕出去。但是,她沒有罵我,她向我敞開了心扉。在那一瞬間,我相信了她所有曾經扮演過的女性角色,她體會她們,一一經歷她們,并且刻骨銘心。